City of Oasis

每年過年…回到新竹縣關西鎮老家…
看著老房子前的一片油菜花…整個人都舒暢起來…


小時候過年…是一種期待…
期待有新衣可穿…期待紅包裡的數目…期待和鄰居隔古厝「炮戰」…
印象中…姊姊們很有心…每年都會安排話劇要來「彩衣娛親」領紅包…
其實我最害怕這種「表演」…因為生性害羞的我覺得好不真實…

小年夜前一天…媽媽（長媳）總會帶著二嬸和奶奶準備年夜飯…
一些人和隔壁親戚到田裡摘長年菜…竹筍…採白蘿蔔…菜心等等過年必備品…
奶奶則是到雞籠裡抓出好幾隻過年敬神用的牲禮…
於是在三合院裡坐滿了一群婦人…
有些人削蘿蔔皮…削蘿蔔絲…燒熱水燙雞拔毛…磨米漿做「粄」…
奶奶說…因為小年夜殺生…所以要吃素…
爸爸的解釋是…牲禮要先拜拜才能吃…怕大家偷吃所以乾脆吃素…
於是小年夜的晚餐和除夕當天的早餐…客家人都吃素…


三合院前的油麻菜花依舊開滿一整片田野…
只是爺爺已經臥病在床…奶奶過世…
家裡的灶剩一個…媽媽依舊堅守崗位做飯…
而身邊的二廚…變成了照顧爺爺的外傭…
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不知哪年開始…年夜飯都在外訂桌圍爐…
爸爸依舊堅持傳統…邀集四兄弟每年都要聚餐過年…
而這一場年夜飯…就像是「追思會」一般…
長輩們談論著年輕時的光景…平輩們追尋兒時記憶…
沒有了廣場前婆婆媽媽的嘈雜聲…少了兄弟姊妹在田邊排練除夕話劇…
沒有了四五桌麻將通宵守夜…少了鄰居小孩和咱們隔屋簷炮戰…
廚房少了燒柴燻煙迷漫的嗆鼻味…老灶不再幫我們燒洗澡水…
奶奶曾經在樹下劈柴…那顆老欉蓮霧樹…在整治灌溉水圳時不知不覺被砍掉了…

爸爸和兄弟們談論著奶奶的好…
突然想起沒有人紀錄臥病在床的爺爺是如何入贅到奶奶家…
小叔叔感慨幾十年前…當他陪奶奶上街時…
奶奶總是會把爺爺入贅的故事從頭說一遍…而現在的記憶卻支離破碎…

都過了四五年了…原來爸爸和兄弟們都是重感情的大男人…
母系社會的客家族群中…失去了奶奶…讓大男人們有些茫然…
過完年後…又重回自己的小家庭…煩惱自己家的事…
難怪年味愈來愈淡了…因為家庭的成員愈來愈少了…
現在想想…當我到了晚年…還真有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