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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黃的手札,密密麻麻的文字保有你喜愛工整的龜毛性子。
「阿爸,還是麻煩你把它打成電腦檔吧!」

從白天到黑夜,從台北到高雄,
高速公路上,只有你和我。
老媽前一天煮的菜頭排骨湯,她洋洋得意現在的菜頭正好吃!
於是你想起了去年寒假,姊姊帶著小孩到田裡拔蘿蔔的家族聚會。
「應該要來問問今年有哪家親戚有種白蘿蔔。」
鄉下的事,總是勾起你許多回憶。

到了休息站,我們吃晚飯。
你點了雞肉菜飯,配一碗餛飩湯,
「餛飩是台灣料理還是外省菜呀?」你問我,
「那客家菜算台灣料理嗎?好像有點難認定齁?」
你點了點頭,喝了一口餛飩湯。

「我小時候,你爺爺大概才三十歲出頭,
有時候會偷偷帶我去看電影。
那時候都不走大門口,往後門偷偷溜出去,
看完電影,就帶我去吃餛飩湯,
那時候的餛飩餡只有像龍眼籽一般大,
心裡想想,你爺爺那時候應該還是很愛玩的。」

這些屬於爸爸的童年往事,完全顛覆了我對爺爺的印象。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印象中的爺爺是寡言的慈祥兼具威嚴的老先生。」

你說當年務農真的很苦,下課後都還要到田地幫忙,
爺爺知道你做得心不甘情不願,工作到一半,
爺爺從稻草堆裡拿出早就藏好的大顆橘子給你,
你就開心了,忘了辛苦。

爺爺是綠手指,種什麼作物都比別人種得有賣相,
而且很聰明,總有自己的套方式引水灌溉!
你說,直到高中,你一下課就得趕回家幫忙務農,
準備把才剛犁田完、在河壩旁休息的牛牽回家。

「這些牛都不會發牛脾氣講不聽嗎?」我好奇地問。
「就拿鞭子抽牠,牠就會回家了。」
接下來,你一邊說,我一邊覺得下體隱隱作痛。
「其實只要把牛閹掉,不會發情,就不太會發脾氣。」
那時候閹牛要請到獸醫來做,
左鄰右舍統一把牛牽到廣場,再叫獸醫一次閹割。
「牛的力氣真的很大,大家合力仍然拉不住牛腳,
固定好之後,眼睜睜看著牛隻在無麻醉下被閹割,血流如注;
取出如土芒果般大的牛睪丸,那幾天都拿來加菜。」

你愈說愈帶勁兒,又聊到閹雞的過程,
你說,之所以要閹雞,是因為雞閹了不會發情,才會長大長肉;
而且閹雞的過程也不用麻醉,不需止血,傷口自己會癒合。
我聽了真的覺得很恐怖!

我問:爸,我們來台灣究竟是第幾代?
「宗孔文元良,大繼益時光,
可傳萬世守,家興邦得康。」
我們掃墓的宗祠,祭祀最早來台的是「世」倫公,
從族譜上來看,經歷了七代,幾乎是來台150年了。
「我們家的祖厝也算是有百年歷史了。」你說。

你又提起家族的陳年往事,
訴說著家族欠爺爺奶奶一個公道。
當年「曾祖父」輩游手好閒,上街賭博不耕田,
家中務農的事,全都落在爺爺身上,守住這一片田地,
結果長輩分產,爺爺身為佃農,分到一塊不屬於自己的地,
因三七五減租的關係,我們沒錢也買不回地,白搭。

地都落到其他親戚的手上,導致現在為了土地撕破臉。
「我真覺得我們家的人都很爭氣,每一塊錢都是自己掙來的。
但我其實也懷疑,如果有地的話,兄弟是不是也會鬩牆?」

你拿出了一本本已經泛黃的手札,
翻出其中一頁,是民國94年家族會議時你私下做的筆記。
一個個方方正正又帶著瀟灑的字體,
塞在5毫米不到的行間裡整齊排列。
「你叔公曾經說過,有一塊地如果賣掉的話,
錢要留給爺爺奶奶,現在他們過世了,
也許那塊地最後由兒女繼承了,他沒交代下去;
即便這筆錢追不回來,你也要記得有這件事。」

父親背負著許多上一輩的故事,我從來不曾參與;
想必在未來總有沒有爸媽的日子,要處理的事真的很多。

「爸,我覺得你應該把要交班的事用電腦打出來,
你的字我擔心我看不懂。」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現在就列遺書嗎?」

「遺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交辦事項,
我不希望到時候長輩講一句話,我無從查證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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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ohei197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